語言自治的意義——讀寧肯
拿到寧肯的散文自選集《一條河的兩岸》,忍不住想說幾句話。在這個集子里,我似乎看見了寧肯在拆解寧肯,看見了寧肯在組合寧肯,然后,我看見寧肯在運用寧肯——在語言自治的意義上,我看見,寧肯看見了寧肯。
關(guān)于生活,關(guān)于世界,我們都有大把大把的公共知識,我們動用其中的哪怕一小部分,我們就足以將自己裝扮成一個學(xué)問家,或者,降低一點要求,成為一個在修辭上流利流暢的轉(zhuǎn)述者。寧肯不是那樣的人,在公共知識面前,寧肯不愿意淪落為一個簡單的贊成者或反對者,他要重新進入公共知識里提及的那個時間,他要重新進入公共知識里提及的那個空間,尤其是那些結(jié)晶出“寧肯”的時空,他必須反復(fù)進入,他是一個對自己如何構(gòu)成充滿探究欲望的人。
解構(gòu),結(jié)構(gòu),這樣的意識,在寧肯的文字中是分外突出的,這也直接賦予了他的寫作的現(xiàn)代性。毫無疑問,《一條河的兩岸》是一本自傳意味濃烈的書。故鄉(xiāng),異鄉(xiāng),精神世界里的舊雨新朋,這些因素都與寧肯之所以成為寧肯相關(guān)。少年寧肯,當(dāng)然也夾雜在集體主義的隊伍里,但他的眼神沒有那么專注亢奮,步伐沒有那么鏗鏘合拍,這是一種天賦式的人生初始錯位。這樣的錯位,為后來寧肯重新進入生活與世界提供了特別路徑。北京、西藏、域外行旅、多元文藝接納,每一種生存及文藝經(jīng)驗,都在參與重構(gòu)寧肯,都在參與重構(gòu)寧肯的世界。
寧肯的寫作,一氣呵成的情況似乎不多。事實上,他經(jīng)常將自己分離出一個又一個的寧肯來,以陌生的眼光來打量剖析自己的文字。閱讀寧肯時,我時常能感到若干個寧肯在對話。天真的寧肯,深情的寧肯,果決的寧肯,反思的寧肯,行動的寧肯,安靜的寧肯,敏感的寧肯,明亮的寧肯,晦澀的寧肯——寧肯有能力將與世界的對話轉(zhuǎn)化為自我對話,寧肯有能力將世界之組成顆粒化為無數(shù)個寧肯。而這,就是寧肯的語言自治,因為這一自治,他獲得了他的世界。
記得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一個夜里,可能是為了逃脫一個酒局,我和寧肯在浙江的一個朋友家喝茶聊天。朋友家有長案,我們各自還寫了幾行大字。那夜的沉思和歡笑,我一直沒有忘掉。